一股濕熱的霉味迎面撲了過來。青州這座城市雨水向來多,房子一旦長時間沒有開窗通風(fēng),就會悶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來。周知韻關(guān)上門,換好鞋,徑直走到了客廳的窗戶邊?!皣W啦”一聲,她拉開窗簾,推開了玻璃窗。一瞬間,陽光照了進來,風(fēng)也吹了進來。白色的窗簾被吹得微微搖擺,木紋地板上的灰塵被風(fēng)揚了起來,浮在空氣中。寬敞明亮的客廳看起來多了一絲溫暖的味道。周知韻嘴里哼著歌,走到旁邊的架子前,將一張全家福取了下來,又搬來了一張凳子,將凳子放在了可以被陽光照到的地方,再把那張相片端端正正地擺了上去?!澳銈兒镁脹]曬太陽了吧?!彼粗掌系闹心昴信?,嘴角彎了彎。照片上,那對中年夫妻也沖著她微笑,一個俊朗斯文,一個秀麗溫婉,面容一如記憶里的慈愛可親。周知韻收回了視線,深吸了一口氣,語調(diào)輕松道:“今天要干的活可太多了,沒空陪你們聊天,你們就在這里乖乖地曬一會兒太陽吧,我先去忙啦?!彼撓峦馓祝瑪]起了袖子,開始打掃客廳。別墅太大了,打掃完了客廳還得打掃各個房間,打掃完一樓,還有二樓和三樓。日頭漸漸西斜。周知韻忙活了整整六個小時,終于她趕在了天黑之前,把別墅里里外外都清掃了一遍??諝饫镲h著一股清香的洗滌劑味道,腳下的地板被拖到發(fā)亮,目之所及,所有的家具都被仔仔細細地擦拭了一遍,表面泛著淡淡的光澤。周知韻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看著屋外漸漸西沉的太陽。屋內(nèi)和屋外都很安靜,只有極其細微的風(fēng)聲穿堂而過的聲音。橘紅色的夕陽落進她的瞳孔里,那雙眼睛里沒有什么情緒,像是一片安靜的橘色海洋。此時此刻,周知韻突然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從身后的行李箱里拿出一瓶紅酒,拖了一把椅子到屋外的連廊下,整個人癱坐在了椅子上。風(fēng)將廊下的捕夢網(wǎng)吹得搖搖擺擺。她對著光禿禿的后花園,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周知韻一邊喝著酒一邊發(fā)呆。“咚咚咚”。突然,一陣敲門聲從身后傳了過來。周知韻愣了一下。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坐直了身體豎起了耳朵繼續(xù)聽。“咚咚咚?!?又是一陣敲門聲。真的有人在敲門。周知韻站了起來,小跑到了玄關(guān)處。到底是誰呢?誰會來敲自己的家門呢?自從周父周母出事之后,除了那些來要債的債主之外,從來沒有什么別的人來拜訪過自己家。那一刻,周知韻竟然本能地有些害怕。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小心翼翼地透過貓眼往外看——門外站著一個短發(fā)齊耳的女生,二十出頭的模樣,眼睛大大的,看起來很可愛。是許久沒見的好友劉樂怡。周知韻的眼睛亮了,心也落了地,她立馬打開了門,又驚又喜地看著女生道:“樂怡!你怎么來了?”劉樂怡的眼睛也彎成了兩道月牙,她撲了上來,一把抱住了周知韻,語氣十分激動:“你不是說你今天回青州嗎?我一下班就過來啦!”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周知韻,又把手里那束黃燦燦的向日葵塞到了周知韻手里,語氣很感慨:“真的好久不見啊?!敝苤嵭χ舆^花,把人請進了屋?!皩Π?,去年回青州的時候你在外地出差,咱們也沒見上面,說起來都快有一年半沒見了?!眲封谒砗?,步子輕快:“這么快就把房子打掃干凈啦,我本來還想給你搭把手呢?!敝苤嵳页隽艘粋€花瓶,將那束花插了進去,回頭沖劉樂怡眨了眨眼,語氣俏皮:“哪能讓你一個客人幫忙?”劉樂怡的目光落在了周知韻臉上,嘆道:“嘖嘖,知韻,你這幾年真的變化很大?!币酪郧暗闹艽笮〗闶裁醇覄?wù)都不會做,兩人一起出去旅游的時候,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劉樂怡安排的,現(xiàn)在周知韻竟然能把這么大的一個家打理得干干凈凈,真是太令人驚訝了。聽到這話,周知韻笑了笑,沒說什么。劉樂怡收回了視線,四處打量著,余光瞥見了放在客廳旁邊的那把椅子,她有些好奇地走了過去。“咦?這是什么?照片?上面是……”說到一半,她就沒有再說下去了。她回頭看著周知韻,一副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割了的尷尬表情。周知韻沖她笑了笑,隨后走到了那把椅子前,拿起那張全家福,動作十分自然地把全家福重新掛了回去。 客廳里一時間安靜得有點可怕。見劉樂怡一臉的歉疚之色,周知韻彎了彎嘴角,又拖了一把椅子到屋后的廊下,拉著對方坐了下來:“陪我一起喝杯酒吧?!眲封蛄恐哪樕娝砬檎?,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周知韻又倒了一杯酒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