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曜站在酒店的陽臺上,舉目遠眺。城市的霓虹燈在他腳下流淌成一條洶涌又平靜的長河。風吹在臉上,有一種凜冽的刺痛感。這種感覺總讓他想起兒時那條漫長又昏暗的小巷子。無數(shù)個冷夜里, 他一個人穿梭在那條小巷子里,去接舞廳門口喝得爛醉如泥的母親。后半夜的風總是格外凌厲, 吹在他稚嫩且單薄的肩膀上, 像是隨時都要將他吹倒。小巷子曲曲折折, 每個上坡和下坡都是一種漫長的折磨。他總是悶著頭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數(shù)著步數(shù), 數(shù)到一千零三十二的時候, 他會抬起頭——巷子盡頭是一盞昏黃的路燈。路燈底下總會站著一個穿著紅裙的妖嬈女人。她大多時候是爛醉如泥的, 抱著路燈桿子吐得昏天黑地??梢灿星逍训臅r候, 看見他來了,總會笑著朝他招招手,喊:“小寶?!遍L年的酗酒讓她的嗓子變得沙啞又粗糲, 但尾音拖得長長的,總是像在撒嬌。每當這個時候, 黎曜都會抿抿唇, 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扶著女人沿著那條漫長而又曲折的巷子, 再走上一千零三十二步,回到他們那個又破又舊的房子里。高跟鞋踩在石磚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明顯, “啪嗒啪嗒”的響, 聽起來曖昧又引人遐想。有時候女人嫌腳痛, 會煩躁地直接脫下鞋子, 一腳踢飛出去好遠。他只能小跑過去撿起被她踢走的鞋子。廉價的高跟皮鞋,握在手心里有一種劣質的粗糙感, 鞋底磨損得嚴重,粘了一層又一層的膠水,看起來凹凸不平。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穿著這雙鞋子站在舞池里陪那些客人跳上一晚上的舞。他想。巷子里的風吹得他有些眼酸,抬頭去看——女人正赤著腳站在路燈下沖著他傻笑。她的頭發(fā)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像是一捧又枯又黃的雜草,但那張蒼白又瘦削的臉上,一雙紫水晶似的眼睛卻美得出奇。是的,這個看起來有些輕浮瘋癲的女人是他的母親。可她從來不讓黎曜喊她“媽媽”,而是讓他稱呼她為“rose”。一個美麗且庸俗的名字,和她這個人一樣。rose是個可憐又可恨的女人。她一出生就被丟在了孤兒院里,后來長到十六七歲出去混社會,可惜空有一副好皮囊,沒有任何一技之長,最后只能去賭.場里當發(fā).牌女郎。但好在她那張漂亮的混血臉蛋在當時十分吃香,她竟然也慢慢混成了賭.場里的招牌,二十左右的年紀,房子車子票子都不缺,賭場外面每天開著跑車等她的二代公子們排成了一條長龍。可惜,正當紅的時候她卻被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男人拿下*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