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鮮少有如此凝重的時候,想來這回一定是遇到了極其難解決的難題。這一晚,裴相和一直到很晚才歇。他握著那塊許愿寶碟。一閉上眼,就是姜娩的笑顏在腦海里不斷閃現(xiàn)。那么燦爛的笑顏,明媚且勃勃生機,他想保住。她想要的,他也想保住。但同時裴相和也明白,她不是他的所有物。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應(yīng)該按照她喜歡的方式去活。天明時分,裴相和眼里的猶豫和掙扎方才散去。是他愚鈍。娘娘想要的‘國泰民安’,跟他想要的皇室傾覆并不沖突。想通這點,裴相和放空的眸光漸漸清明。他起身坐回椅子上,用墨潤了筆尖,在寶牒后面還空出來的很大一片上面寫下:那我便把這腐爛的王朝整毀了,掰碎了,送你一個盛世,全了你要的國泰民安。皇室得死。但江山的統(tǒng)治者可以換掉。只要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不再是周家人,換成誰都沒關(guān)系。天色已明。晨光穿破云層,金色的光,灑遍萬物。姜娩飽飽的睡了一覺,神清氣爽,連吃早飯的胃口都好了一些。金釧四人注意到她的變化,放心一笑。這段時日的娘娘,情緒低靡的讓她們陌生。姜娩吃著一個熱乎的菜包,想到昨日縣衙外跪滿了的百姓,正想開口問金釧外面的情況如何,就見裴相和過來了。離了京都,他大多時候都是穿的常服。一眼掃去,就跟個貴氣不凡的世家公子似的。姜娩咬著包子呆住。金釧去準(zhǔn)備了一副新的碗筷。裴相和進屋落座。金泉縣的吃食十分簡陋,卻也源于條件所限。姜娩想到自己即將決定要做的事情,望向裴相和的眼睛里涌上一絲不舍。 有些事情,他從來不提,從來不說,她也能感覺出三四。裴相和的身上,一定背負(fù)了很多沉重的包袱。這包袱,日日夜夜地折磨著他,年年月月地煎熬著他,讓他不得不負(fù)重前行,想來,也是這些沉重的東西促使他不得不一步步登上高處。她不想耽誤他。更不想仗著他的喜歡去強行要求他。他有屬于他自己的天地要去走。她也有她的。裴相和慢條斯理地用起早飯,見她呆呆傻傻的模樣,捕捉到她眼中閃過的不舍時,他神色微變。娘娘這是決定要跟他分開了?姜娩幾口將包子吃完,也沒了再用的胃口。從她進宮開始,她跟裴相和之后便幾乎沒有分開過,想到即將到來的離別,一時的不舍跟惆悵也是真的。當(dāng)然,對他的擔(dān)憂也是真的。姜娩放下筷子。等他吃完,等桌上的碗筷被金釧四人撤下去,屋里只剩下她跟裴相和兩人以后,姜娩才道:“我有話要跟你說。”裴相和對此早有預(yù)料:“正好,我也有話要同娘娘說。”第942章 不留姜娩眸光一愣。心底浮出的驚訝很快消失??磥?,他跟自己一樣,都意識到是該要面臨分別的時候了。姜娩放松心緒,將惆悵的情緒打散,雙手交疊在身前,手指在衣袖的遮擋下不自覺地攪在一起。她斟酌一番后,道:“其實,你決定來徐州,不僅僅是因為想要來保護我吧?”裴相和只答:“保護娘娘是排在一切事情的首位的?!苯湫闹斜凰脑捵矒舻靡凰郑骸啊彼龥]被他這話高興得昏了頭。他沒有否認(rèn),就說明她的猜測是正確的。裴相和來徐州,并非是想要為百姓做點什么。他除了想護送她,讓她順利地完成此次送賑災(zāi)銀賑災(zāi)糧的任務(wù),也是想借著這個機會離開皇城,遠(yuǎn)離京都。他這樣做,必然是因為他有其他方面的謀劃。姜娩想到那晚聽到的關(guān)于‘裴氏一族’的事情,想了想,到底還是忍住了,沒有細(xì)問。畢竟那樣的做法,無疑是把埋藏在裴相和心底的傷疤再剝開一次。 他的傷口至今沒有愈合。她不想將他的傷口再次撕裂開。姜娩確定要去做某件事情后,便不會再猶豫不決。她望向裴相和,吸一口氣,道:“我知道,你有你想做的事情。我不會攔你。至于我……我要留下?!薄吧蚍强账麄冊敢獠贿h(yuǎn)萬里跟隨我來到徐州,必然是希望能為這里的百姓做些什么的。”“我貪生怕死,沒有那般無畏,也沒有那般高風(fēng)亮節(jié)。”“我或許平凡,或許能力不濟,但我想,他們都在那么努力地幫助當(dāng)?shù)氐陌傩?,我也?yīng)該跟他們一起留在這里,與他們一起想辦法將困境解決?!彼俨粷彩腔屎蟆I矸葸€是有點用的。盡管姜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多有用。裴相和眸光微沉,見她如此果斷地作出決定,也不對他有何要求,感到氣悶的同時,又并不意外:“娘娘就不嘗試著留一留我嗎?”娘娘的決定,不是有意舍棄他。她只是在照顧他的感受,尊重他。姜娩杏眸睜了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