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千斤?”黃平驚訝的看了魏聰一眼,確認對方?jīng)]有在說胡話。漢代的冶鐵業(yè)的確已經(jīng)取得了巨大的發(fā)展,但當(dāng)時的冶鐵業(yè)中心還是在北方,比如并州、宛城等地,尤其是并州,有并州刀的俗稱。像江陵、豫章長江流域,冶鐵業(yè)的規(guī)模、技術(shù)水平都要遠低于北方。像魏聰說的一日千斤的產(chǎn)量,在黃平看來著實是異想天開了。
魏聰如何看不出黃平的懷疑,不過他也知道這種事情口說無憑,還是讓事實說話比較好:“還有一樁事,這里已經(jīng)有四五百人了,一旦開爐煉鐵,燒炭的、修建水庫的、撈鐵砂的,只怕湊不出多少閑余的人手來,很多東西都要從外界采買。我已經(jīng)預(yù)先請了個姓朱的商人來,你就盯著他多些!”
“遵命!”黃平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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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走出營門時,錢文下意識的低下頭,避免視線接觸到營門旁立柱上的首級,這讓他覺得深深發(fā)冷,無法呼吸。他并非沒有殺過人,但出賣袍澤之事還是第一次。
那些工匠抵達這里已經(jīng)有五六天了,他們已經(jīng)停止打撈河底的黑色砂石,開始先往河底打進兩排木樁,然后將裝滿石塊的竹筐投入其間,修建一條通往河邊沙洲的堤壩。這個錢文倒是不陌生,在他的村子里也有類似的做法,無論是養(yǎng)魚還是準(zhǔn)備舂米的水碾子,都必須先修建堤壩蓄水。這里的材料十分充足,營地不遠處就是大片的竹子,河灘上是用不完的卵石,加之人手充足,不過五六天功夫,堤壩就有了個雛形,然后將一種奇怪的泥漿注入其間,泥漿很快就凝固了,連成一體,凹凸不平的表面變得光滑起來。
在等水壩完工后,錢文就看到工匠們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水車安裝在早已留好的水道上,隨著閘門被打開,水流通過專門的水道,沖擊著水輪的葉片,寬大的水輪開始緩慢的旋轉(zhuǎn)起來。四周圍觀的人群中發(fā)出稀稀拉拉的歡呼聲,這玩意在當(dāng)時其實并不稀奇,即便是南方,在比較發(fā)達的村落里也有,灌溉,舂米都用得上。問題是無論魏聰手下的兵士還是前俘虜,都沒興趣在這種鬼地方屯田,自然對水車建成并不興奮。
水車的完工并非結(jié)束,魏聰開始將更多的人力用在伐木上,一顆顆參天巨木轟隆隆倒下,然后被就地分解成若干段,運到河邊的干餾炭窯里,終日不歇的干餾炭窯就好像一頭無厭的巨獸,將成噸的木柴吞入,吐出的堆積如山的木炭,還有大量的木焦油,魏聰下令將這種散發(fā)著怪異氣味的粘稠液體收集起來,小心保存,將來建造船舶時可以用來防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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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鐺!鐺!
隨著一聲聲巨響,在水力鍛錘的敲擊下,鐵砧上的發(fā)紅的熟鐵條火花四濺,就像柔軟的泥土一樣,變成袁田希望的形狀,而他只需要在鍛錘升起的空隙,用鐵鉗調(diào)整一下鐵砧的鐵條的位置,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那根熟鐵條就變成一柄還沒開鋒的尺刀(又名削刀,戰(zhàn)國秦漢時人用于削去竹簡上寫錯字跡的刀具,也可用來防身自衛(wèi),當(dāng)時成年男子幾乎人手一把)。他將做好的此刀丟進旁邊的竹筐里,又夾起從爐子里夾起一根熟鐵條,送到鐵砧上。
“袁哥,到點了,你去喝口水吧,這里換我來!”旁邊傳來一個大嗓門,即便在鍛錘的敲打聲也壓不住。袁田知道是替換自己的劉師傅,頭也不回的答道:“等會,我把這件做完!”
劉師傅應(yīng)了一聲,隨手在旁邊的竹筐了撥弄了兩下,拿起一件來:“誒別說,袁哥你手藝還真不賴,當(dāng)初一開始我還以為你說自己是鐵匠是吹牛呢!”
“咋說!”袁田將自己的最后一件尺刀丟進竹筐中,笑道:“連揮錘子都不用花力氣,這不是容易多了?”
“我當(dāng)初不是還沒看你干活嗎?”劉師傅一邊給自己戴上手套,一邊笑道:“只是看你樣子,怎么也不像是鐵匠鋪里煙熏火燎討飯吃的樣子,不說別的,你眉毛都好端端的,和咱們可不一樣呀!”
袁田微微一愣,趕忙強笑道:“是嗎?我倒是沒太注意!”
“無所謂啦,現(xiàn)在你手藝放在這,誰還能說你不是鐵匠!咱們的工錢可比別的要多多了,多少人眼饞呢!”劉師傅一邊熟練的用鍛錘敲打著鐵件,一邊笑道:“不說了,先出去喝口水吧!”
袁田應(yīng)了一聲卻沒有出去,他隨手從竹筐中拿起一柄尺刀,把玩了兩下,這是熟鐵刀,刃口軟得很,雖然也能用,但用不了多久就會變鈍,必須重新磨,用在軍中恐怕不成:“老劉,這刀子開刃就這么拿去賣?”
“那怎么可能!還有好幾道工序呢!”劉師傅道:“不然這么軟的刀口,怎么用?”
“好幾道工序?”
“是呀!就在后面隔壁房間里,你快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