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下一秒,從丘頂飛來的第二箭射中了人群中的旗手,短短不到一年時間,聶生又高出了大半個頭,已經(jīng)完全長成了一個強壯的青年,生父的基因在他身上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寬厚的肩膀,修長而又有力的雙臂,厚實的背部,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拉開兩石的強弓,身穿鐵扎甲不踩馬鐙躍上馬背,居高臨下的他一連射倒了三四個敵人。丘陵下的敵人這才發(fā)現(xiàn)上面只有一個敵人,便紛紛大聲吶喊著向丘陵頂部沖上來。
聶生并沒有被敵人的數(shù)量嚇住,他又射了幾箭,就將角弓放回弓袋,操起雙尖矛策馬沖下丘去,戰(zhàn)馬,恐懼,血,戰(zhàn)斗的氣味激起他內(nèi)在的欲望。他的馬沿著山脊頂端躍馳,甲胄發(fā)出鏗鏘聲,馬蹄穩(wěn)健地踏過巖石、樹根和腐葉,沖下山坡,穿過灌木叢,大步前進,愈行愈快。
矛尖掃過第一個敵人,疾馳戰(zhàn)馬帶來的巨大沖量下,盔甲和盾牌都無法抵御長矛的攻擊,被刺中者立刻失去了生命。聶生雙手緊握矛桿,運轉(zhuǎn)如飛,兩端的矛尖就好像猛獸的獠牙,不斷奪走敵人的生命。頃刻間,他就沖破了敵人的行列,盔甲和矛尖上沾滿了鮮血,滴滴濺落。
正當被襲擊者考慮是否該就此作罷還是沖上去將這個可怕的騎士包圍起來殺掉時,在他們的側(cè)后方傳來一陣喊殺聲,長矛如密林般從雜木林中沖出,指向他們的背脊,正當他們忙亂的轉(zhuǎn)過頭來迎戰(zhàn)時。對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鸟R蹄聲,那個可怕的騎士舉起雙尖矛,策馬朝自己沖了過來。
戰(zhàn)斗很快就結(jié)束了,面對同時從兩個方向而來的夾擊,遇襲者的陣型土崩瓦解,剩下的只有追擊和收降,聶生沒有參與,他跳下馬,取下自己的頭盔,大汗淋漓的他享受了一會山風,他愛惜的撫摸了下坐騎汗津津的鬃毛,扯開鞍袋,從里面抓了一大把炒黃豆沖到馬嘴旁,戰(zhàn)馬親昵的用鼻子頂了頂主人的臉,開始舔舐起炒黃豆來。
“公子,公子!”一個中年漢子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喊道:“您剛剛太冒險了,一人一騎就去沖上百人的賊人,為何不等等我們趕到了再打?”
“這里的地形對我很有利!”聶生指了指丘陵:“從上面沖下來,正好斜擊在敵人的腰部,敵人一沒有騎兵,二也沒啥弩手!都是些步卒,我身披鐵甲,乘坐駿馬,如猛虎驅(qū)群羊,又有什么好怕的!”
“公子——,您乃當世英豪,柴桑縣上下數(shù)萬人,安危都系于您一身呀!豈能逞匹夫之勇?”
“好了,好了!”聶生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什么當世英豪?義父三個月時間內(nèi)拿下交州五郡之地,這才叫當世英豪,我本就是一介匹夫,不逞匹夫之勇干什么!”
“這——”那中年漢子被聶生說的語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聶生有些無趣的擺了擺手:“罷了,這里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先回城去了!”說罷,他便翻身上馬,往柴桑縣城方向而去。
“你們幾個,快跟上公子!”那中年漢子趕忙對身后幾個青年命令道。
“喏!”
看著聶生遠去背影,中年漢子不由得嘆了口氣,聶公子長于騎射,橫沖敵陣,千軍辟易。蛾賊起事以來,柴桑縣之所以能保平安,多半是仰仗他之力,四方豪杰無不認為他的勇武相較于聶整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但還有另外一種隱藏在溢美之詞之后的竊竊私語,認為聶生的勇武是一種世代相傳的詛咒,就和不滿三十就死于非命的聶整一樣,這個項羽之亞的勇武少年也會在不久的將來死于箭矢刀矛之下。聶生身邊親近之人對于私下的流言,又是厭惡又是憂慮,唯恐會一語成讖,但又沒有什么辦法。
回到住處,聶生正準備卸下甲胄,一旁的奴仆卻道:“公子,馀汗縣有使者到了,就在里面等候!”
“哦,想必是有義父的來信,太好了!”聶生聞言大喜,自從魏聰去了交州,每隔個把月就會有信件通過馀汗縣傳來,信中用簡略詳實的筆觸描寫了交州戰(zhàn)爭和行軍的經(jīng)歷,還有的就是對聶生一些建議和勸勉,以及一些書目。每次收到信箋,聶生在仔細閱讀之后,都小心翼翼的將其保存在一個漆盒里,如同珍寶一般。
聶生三下兩下的解下甲胄,換了一身中衣,快步來到后堂,看到袁田一愣:“是你?怎么這個樣子?我差點沒認出來!”
“說來話長!”袁田露出一絲苦笑,他從旁邊的木盒中取出一封書信:“這是魏公讓我?guī)淼?!?br/>
聶生趕忙接過書信,確認了封蠟完好無損之后,將其拆開,細看起來。約莫半響后,聶生才收起書信,問道:“義父在信中說是讓郭奎帶信來的,為何變成你了?”
“這次來豫章,郭奎是正使,我是他的副手;途中在贛江上遭遇賊人圍攻,郭兄他見賊人勢大,脫身不得,就讓我?guī)е@木盒跳船逃生?!?br/>
“原來如此!”聶生面色陰冷:“賊人?多半是蛾賊吧?義父行事向來謹慎,他在信里說帶了不少貴重財物來,肯定有派精兵護送,尋常賊人哪里有本事在江上把你們逼到這等地步?”
“公子所言甚是!不過還沒有切實的證據(jù),所以屬下不敢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