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此蒼梧非彼蒼梧,我大漢之蒼梧郡,乃是得名于秦之蒼梧郡,而秦之蒼梧,乃是得名于楚之蒼梧!”
“那楚之蒼梧在何地呢?”魏聰也被孔圭勾起了聊天的興致,隨口問道。
“應該是在桂陽郡之郴縣一帶!”孔圭答道:“不光舜帝葬于蒼梧,其實堯帝之子丹朱也是葬于蒼梧,只不過兩人一人葬于山陽,一人葬于山陰罷了!”
“郴縣?”
“不錯,就是郴縣!”孔圭伸出手指了指西北方向:“就在那個方向,距離這里也就六七日的路程,只不過有五嶺相隔,路途艱險罷了!”
“原來舜帝老年是在那兒度過的呀!”魏聰嘆道,當然知道郴縣就是今天湖南省的郴州市,從郴州到廣東韶關也就一小時的車程,坐火車二三十塊錢的票。
按照史書的記載,舜帝是將帝位禪讓給大禹之后,南巡到了蒼梧,照魏聰的理解,郴縣這個地方在遠古中國應該是一個專門流放高層政治斗爭失敗者的地方,舜在擊敗了堯的長子丹朱奪取權力之后,就見他趕到了這里,而后舜老年后在政治斗爭中輸給了大禹,也不得不離開了當時的政治中心,半逃亡半流放的來到了當時處于邊緣地帶的郴州一帶。韶關這里雖然與郴州有五嶺相隔,但應該也在當時以郴州為中心的舜帝的活動半徑之內,老年的舜帝到這里巡游派遣心情倒也不奇怪。
孔圭看魏聰遠眺著遠處的暗紅色山崖,笑道:“魏公,你為何嘆氣?”
“沒什么,想必在古人眼里,這郴縣不是啥好地方?”魏聰道。
“為何這么說?”孔圭聞言一愣:“蒼者青也,梧者梧桐也,梧桐乃古之佳木,鳳凰所棲,有這等好名字,無論如何也不能說不是啥好地方吧?”
“原來孔公是從名字來解的!”魏聰笑了笑:“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這丹朱也是曾有帝號的,叫帝丹朱!”
“不錯,的確如此!帝堯崩后,丹朱奔喪,舜讓位于三年丹朱,然天下百姓皆朝見舜而不朝丹朱,人心所向,天意所歸,是以三年后舜才即帝位。不過那三年時間里,的確丹朱是曾為帝的!”孔圭驚訝的看了看魏聰,他雖然知道魏聰在兵略和治國上頗有才能,但平日里從沒看他在經學上花過時間,卻沒想到對方突然和自己談論起三皇五帝事來,提到的這點還頗為生僻,倒是有些意料之外了。
“你看,丹朱也好,舜也罷,這兩人都是曾經為帝,而又被人趕下臺,最后也都死在了這蒼梧之野,這分明是一個囚禁失去帝位之人的大牢籠嘛!”
孔圭頓時啞然,他畢竟家學淵源,立刻反駁道:“也不能這么說吧?上古帝王禪讓,論賢與德,豈能以近世以詐力取勝者可比?”
“呵呵!孔公的意思是,上古是堯舜禹之間乃是禪讓而得,可那王莽之位不也是從孺子手中禪讓而來的?難道說古時堯舜禹之間禪讓就是賢德,近時禪讓就是籠罩在詐力之上的偽裝?”
這一次孔圭被問住了,若說漢儒躲不開的問題就是王莽了,這位幾乎是對著儒家經典中的古代圣人cosplay的改革家最后卻成了兩漢四百年里最大的惡賊,對帝國上下所有人都帶來了巨大的災難,以至于王莽首和留侯履、赤帝劍成為東漢寶庫中三寶了。
若要反駁魏聰的問題其實倒也不難,只要把王莽狠狠批判一番就行了,但問題是這還是回答不來魏聰的問題——你怎么知道舜和大禹不是兩個成功的王莽?丹朱是那個被奪去帝位的孺子?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堯、舜、大禹的國都并不在一個地方吧?若真是以賢論德的禪讓,那丹朱和舜在失去帝位之后,為何不留在堯和舜的故都呢?卻要千里迢迢的來到蒼梧之野如此偏鄙的地方,即便是今天,郴縣也不是啥好地方,更不要說一千多年前了,說白了,舜和大禹在奪得帝位之后,害怕前任的兒子或前任留在中原,會成為對自己的威脅,所以才把他們流放到遙遠的蒼梧之野!”
“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孔圭道:“不過這些都是你一個人的猜測,并無什么憑據!”
“因為《竹書紀年》還沒挖出來呢!”魏聰心中暗想,嘴上卻道:“不錯,這的確只是我的猜測,不過照我看其實也不難找到憑據!”
“哦?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