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念跟在寧心身后，兩人一前一后走出狹窄的巷子，昨晚下過雨，巷子里彌漫著下水道反水的味兒，到處泥濘，寧心斷裂發(fā)黃的帆布鞋進了水，她皺著眉低頭看了一眼。

    “姐，你、你去給自己買雙新鞋吧……”蘇小念看起來很呆，眼神空洞，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寧心還以為她是怕原身，沒想到小姑娘從校服褲袋里掏出來一把皺巴巴的紙幣，塞到了她手里。

    “你哪來的錢？”原身每天工作很累，脾氣不好，跟蘇小念說話語氣一直很不好。以前兩姐妹還算和睦，自從媽媽走后，寧心白天就不在家里待著了。初中畢業(yè)后，十五歲的寧心找不到工作，就在酒吧和棋牌室這些魚龍混雜的灰色場所打零工，她和媽媽一樣長得很漂亮，免不了被人占便宜，她就買來大堆廉價化妝品，把自己畫丑，人家一見到她的粗眼線煙熏妝和大紅唇，以為她是個硬茬子，也就不敢惹了。

    小女孩的生存智慧，都是從社會上摸爬滾打得來的。

    寧心現(xiàn)在十七歲，下個月是她十八歲的生日，她早就偷偷攢了一筆路費，打算一成年就離開蘇家，跑得遠遠的。

    蘇小念手里的紙幣都是五毛一塊的，不知道攢了多久，握在掌心被汗?jié)n透了，散發(fā)出劣質(zhì)大豆油的氣味。

    “我、我……”蘇小念就是這一點不好，一緊張就結巴，眼神閃躲，不敢看寧心，只倔強地伸著手，等著她把錢拿走。

    寧心看著她。

    清晨的風吹過小巷，拂過少女干凈白皙的臉頰，她對面站著一個濃妝艷抹、穿著皮衣短裙的高個子女生，手里捧著錢泫然欲泣，就像被人堵在巷子里欺負了。

    寧心伸手把錢拿過來，瞥了一眼，不到十塊錢，她環(huán)顧四周，在巷口看見一個包子鋪，走進去買了四個醬肉包，兩杯豆?jié){，塞了一份給蘇小念。

    蘇小念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呆呆地望著手里的包子。

    這、這還是她姐嗎？平時她都不耐煩跟自己說話的，洗衣服發(fā)現(xiàn)一毛錢都要被她沒收走，她還很摳門，洗衣服不用洗衣粉，買菜只買菜市場關門前的打折菜，她的衣服只要沒破，就會給蘇小念接著穿——雖然她根本不敢穿出門。

    寧心咬一口包子，吸一口豆?jié){，瞥了她手里的包子一眼：“不餓？”

    不知為什么，蘇小念一下子羞紅了臉，緊緊攥住手里的包子，慌里慌張地往右邊跑了。

    蘇小念的學校在左邊，寧心工作的便利店在右邊。

    果然，一眨眼的功夫她又折回來，低著頭往學校的方向跑去。

    寧心笑了笑，蘇小念很可愛，就是不太自信。

    “把背挺直了，駝背不好看。”蘇小念跑出好遠，感覺姐姐的聲音還在巷子里回蕩，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大方起來，還會對自己的駝背說教……

    她的背真的是駝著的嗎？

    蘇小念沒注意過。

    直到她路過一家蛋糕店，看見玻璃窗上少女微弓的脊背，像只煮熟了的小龍蝦，難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