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內(nèi)接二連三發(fā)生命案,惹得姬府上下人心惶惶。
姚依依也接到了母親的飛?傳書,囑咐她要盡早離開輝諸山。
小丫鬟蓮香,一得知夫人的命令,便忙不迭地收拾起她和小姐的隨身行李,仿佛比過年還要高興。只因夫人在信中囑托,為防再生意外,讓小姐先去朝歌山的濩彩國,與身在那里的麒王回合,再由麒王的府君護送回家,而且夫人也已飛書給麒王,不日便會送到。小姐與麒王殿下一同回王畿,任他是江洋大盜還是仇家宿敵,都沒有什么可畏懼的了,這可是蓮香眼下最大的期盼了。
不過姚依依卻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雖然蓮香一再催促,她還是堅持要參加完姬臼表兄的葬禮再離開。
這一日,姬臼下葬,整個桑榆國都因此沸騰了。
一大早,輝諸山的山腳便堆滿了從王城中來的各色軺車,肩系黑綢喪悼的達官顯貴們絡繹不絕地進入石堡中,彼此拱手寒暄,惋惜哀嘆,一時間盛況空前。
躺在靈堂棺柩中的姬臼,若是在天有靈,恐怕都不敢相信,自己死后竟會是這般的風光無兩。
一箱又一箱的慰靈禮被抬了進來,一桿又一桿的白綾扎幌被支了起來,圍繞在姬臼的棺柩周圍,仿佛荒地里野蠻生長的蒲公英,煙波浩渺,蓊蓊郁郁。只是明眼的人都清楚,一陣輕風就會帶走這虛假的繁榮,沒有了白色毛冠的蒲公英,只會比周遭的雜草更蕭索。
姬軻忙忙碌碌地應酬著各種大人物,稚嫩的臉上滿是疲態(tài),卻還是努力地賠笑著,點頭又哈腰。
卓展、段飛、壯子則無需奔勞,跟姚依依一起,在角落里靜觀著這場可笑又可悲的葬禮??粗粗蝗婚g,竟真的很害怕死亡。
真正在悼念姬臼的,似乎只有跪在火盆前披著白麻的姜玥了。雖然到了今天,姜玥已經(jīng)不會再像最初那樣哭得撕心裂肺了,但她依舊是整個石堡里哭得最傷心的人。
白麻里掉落下來的碎發(fā)在稀薄的晨光中隱隱泛金,然而曾經(jīng)那個活潑如朝陽的少女卻早已跟這蓬勃的朝陽不相稱了。連續(xù)的滅頂打擊讓曾經(jīng)泡在蜜罐中的她突然間變成了孤家寡人,似乎后半生,她都將會是這副鼻尖微紅,睫掛淚珠的楚楚模樣了。
而與妻子姜玥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那作為父親的姬無忌。
他今天是整個姬府起的最早的人,因為要穿上這身繁瑣的黑綢錯銀喪服是很費功夫的,還有那用桂花油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處處都細致到變態(tài),就連頭上那頂素雅的銀玉簪冠,都端正得宛若天平一般。
姬無忌肅立在靈堂前,微捋清須,睥睨全場,獨享眾尊,儼然一副天子做派。
時辰一到,沉悶的青銅大鐘被撞響,從堂口排到院門的浩浩蕩蕩的樂師隊伍吹奏起宏大的哀樂。
一時間,悲聲四起,鳥飛草枯,整個輝諸山都哀嚎起來,悲痛欲絕。
姬無忌從喜伯端過來的雕花楠木托盤中拿起亮得反光的鑲金祭刀,起腳輕踢身前暗繡著海浪翻云紋的厚重錦褡,穩(wěn)步上前,準備割三牲,就像人帝祭天那樣。
整個姬府,百來雙眼睛都落在姬無忌的身上,這是何等的矚目。姬無忌有些緊張了,手心微微出汗,盯著那被刮得宛若白玉的肥碩豬頭,心里暗自咂摸著,該如何下刀才能割得利落又漂亮。
就在姬無忌全部心思都集中在刀尖上的時候,突然,一道黑影從房梁上急沖而下,朝著姬無忌面前的豬頭撲了過來。
在場眾人先是一驚,后又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