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伯沏好了熱茶，又扶起宋公子靠坐在塌上，恭敬地退到了旁邊。

    宋公子目光一直沒離開籠子里那只僵死的烏鴉，神情里的復(fù)雜、悲苦與隱忍讓人看了不免心酸。

    卓展遲疑了片刻，緩緩開口：“卓展之前隱瞞實(shí)情，確為不妥。但父母之仇如同心口荊刺，刻骨銘心，觸之即痛。卓展實(shí)在不忍平白提及，對宋公子隱瞞之處，還望見諒?！?br/>
    宋公子的目光這才從烏鴉身上移開，剎那之間，他的炯炯目光盯住了卓展，倏然卻又消失，臉上出現(xiàn)淡漠的笑容。

    “我懂，我都懂……怎能不懂呢，我的父母也是如此啊……宋某之前亦未對卓兄推心置腹，又有什么顏面苛責(zé)卓兄你呢？”

    “宋公子，你的意思是……令尊令堂不是因病而亡？”卓展雖然之前就有所懷疑，但親耳聽到還是頗為震驚。

    “沒錯。”宋公子沉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行熱淚順著臉頰汩汩流下。

    “怎么會那么巧，身體健碩的兩個人同年同月病死……本來一切都是那么的好，布莊的生意、父母的身體，時不時去捐廟燒香，也都是自得其樂?？上А脊治摇?br/>
    “霖兒，這怎么能怪你呢，這……這分明就是……”旁邊的占伯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占伯，不要說了，我說怪我就怪我?！彼喂犹鹆祟^，悠悠說道。

    “都是我，不屑于接手布莊的生意，非要羨慕那些官人幕卿，這才讓父親動了心思，給我買了個芝麻小吏做。也為此將封府供布的價格折了一半，完全是在虧本供布?！?br/>
    “可怕的還在后面，幫父親辦成此事的衛(wèi)閭上將軍，以我的前程為把柄，三不五時的就從父親那里搜刮些錢財。就連江老留下的那枚石刻，哎……有一次不小心被來赴宴的他看到之后，也硬是給要了去，畢竟那樣精美的寶石，南山這邊是沒有的。”

    “宋公子，這……”

    “這還不算完，一切的禍端還要從我那個表妹說起。母親的妹妹病故，家中無力撫養(yǎng)，便將我這個小表妹送到我家寄養(yǎng)?！?br/>
    “我是家中獨(dú)子，心思細(xì)膩的母親從前就想要個女兒，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小表妹的到來給家中增添了不少歡樂，母親父親都全心全意待她，視若己出?？烧l知……”

    宋公子說到激動之處又咳嗽了起來，占伯趕緊過來給他拍背，過了好一會兒才緩下來。

    “你的表妹……怎么了嗎？”赤似有不好的預(yù)感，忍不住問道。

    “誰知那衛(wèi)閭將軍的兒子衛(wèi)閭，有一次來家里找父親要錢花，卻看上了我那只有十三歲的表妹，非要娶回去作妾。我母親堅決不同意，我父親也不忍心，原本是想尋個大戶人家明媒正娶的，不甘心讓她作妾啊?！?br/>
    “若是別人倒也罷了，只是這個衛(wèi)閭是出了名的跋扈驕縱、荒淫無度，仗著父親是封府上將軍，平日里無惡不作，人命在他的手里連只鳥都不如。且不說那成群的妻妾，就是手下人買來送給他的一等女奴，每年活著送進(jìn)府，又死著抬出來的就不計其數(shù)?！?br/>
    “那衛(wèi)閭不由分說的下了聘，聘禮還是從我家?guī)旆克压纬鰜淼臇|西，定了日子，便要來接。父母不忍把表妹推入魔窟受罪，連夜把表妹送出了苗城?！?br/>
    “誰知卻被將軍府辦事回城的安掌事撞見了，直接把我父親和表妹抓回了封府。表妹就這樣成了衛(wèi)閭的妾，連說好的納妾儀式都給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