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倚靠在棺材旁,她呆滯的視線散漫游離,尚云雅坐在她旁邊的墊子上,偶爾幫著母親正正身體,遞去紙巾。
尚云雅同前來的每一位悼念賓客點頭回禮,她紅了眼眶,也竭力的制止住每一次的情緒失控。而坐在她旁側(cè)的徐建森,哭訴、委屈、崩潰,那些所有為人父該有的情緒他都有,他哭的傷心又悲痛,仿若死去的那個人是他。
秦家駿帶著瑞拉在靈堂前鞠躬悼念,徐建森則盯著秦家駿兩眼放光。秦家駿退到了旁側(cè),剛好站到了我身前,我和幾個黑衣保安并排而站,繼續(xù)看著這大廳里的形形色色。
忽然,徐建森起身繞到了秦家駿的身旁,他貪婪著嘴臉,沖秦家駿點頭道謝,接著毫無悲傷之色,念起了生意經(jīng),“秦總,謝謝你來看我這個苦命的女兒……婉瑩生前能認識你這樣的貴人,死后也是知足了!謝謝你對她對的幫忙,更謝謝你對豪森的扶持?!?br/>
秦家駿挺著脊梁,面色和風,“收購是公司需要,不為人情,也不會因為婉瑩的逝世,而在價錢上有分毫退讓。徐總此前約過我?guī)状?,可惜一直沒空見面,你的價格不在我考慮范圍內(nèi),若是你繼續(xù)周旋,恐怕沒太多時間奉陪?!?br/>
徐建森依舊厚著臉皮,“您就看在婉瑩的面子上……那孩子生前……”
秦家駿面不改色,瑞拉即刻上前一步,冷臉應對,“徐總,死者為大,想必遺像里的那位,也不希望死后還被販賣人情吧?!?br/>
徐建森抽搐著臉頰,羞愧而退,他坐回尚云雅的身邊。而我這才察覺,徐建森竟已明目張膽的將尚云雅帶在了身邊,他趁著母親神經(jīng)衰弱之際,將尚云雅公之于眾。沒有什么場合,比葬禮這樣悲情又一家親的氛圍,更適合宣布他有第二任妻子了。
外人看到母親和尚云雅同時出現(xiàn),必然認為母親接納了尚云雅,女主人接納了丈夫的妾室,又有誰會多嘴的指指點點。
大廳里的人越集越多,我透過黑色墨鏡,看到了站在對面人群中的沈浩南,他淹沒在人群里,對著那大大的遺像默視很久。忽然,他不知從哪掏出了墨鏡,架在鼻梁之上,他戴著墨鏡繼續(xù)望向遺像,而那張側(cè)臉,時不時的滑落了淚痕。
我轉(zhuǎn)過身,不再去看他的身影,就讓這一切結(jié)束吧,過往那個徐婉瑩已經(jīng)死了,包括她的愛恨情仇,也都跟著一起死了。
我站在大廳角落里,瑞拉時不時的回頭照看我,這場儀式即將開始,而忽然,門外響起了一陣嘈雜,我轉(zhuǎn)頭看去,只見距離門口五米遠之外,剃了光頭的蔣軒宇掛著白底紅字“殺人償命”的牌子,跪在陽光和陰影的交接處。身后,幾個人碎碎念道著:
“那人怎么又來了?。縿偛挪皇勤s走一次了嗎?”
“聽說是徐婉瑩的親弟弟,估計是來訛錢的吧,據(jù)說啊,這死去的女兒的親生父母啊,都是無賴?!?br/>
我回頭看了眼閑言碎語的兩個婦女,我與她們并不相識,不曉得是哪一邊的親人,我想開口爭辯,卻忘記眼下的我沒有身份。
我望向門外的蔣軒宇,不知他何時剃光了頭,也不知他怎就瘦的皮包骨,他胸前的牌子像是血書,他憎恨的望向門內(nèi),望向靈堂里的遺像。
我想沖出去,卻不料秦家駿擋在了我身前,他的身體擋住了我大半的視線,而我的眼淚,順著臉頰,流進了頸窩,浸染了肩膀上的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