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歷經(jīng)鋪派出所很是熱鬧,男男女女,老老幼幼,進進出出,川流不息。在眾多的面孔中,有幾個特殊的人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朦朦朧朧的月光,撒落派出所院內(nèi)。夜深人靜,離我們午夜行動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各行動小組正分頭準備。何牛皮等仍不見蹤影,今夜要再進行一次搜捕。
忽然有喊我的聲音。階基上,月光陰影處,有個老人蹲在那里,一星煙火閃爍。其聲音顫抖,飽含痛苦和哀求,我立刻聯(lián)想到我的父親。我將老人請進了辦公室。老人姓陶,今年55歲,滿臉雕刻般的皺紋,古銅色的皮膚如鍍了一層釉彩。戴蘭布鴨舌帽,穿蘭布國防服,吸的是黑黑的葉子煙。他告訴我:他的舅子、叔叔,都在東山,是做大買賣的,隔兩三年回寧鄉(xiāng)一次。老兄已于三四年前從東山回寧鄉(xiāng)定居,經(jīng)常去東山。他沒有讀過書,從小種田。早些年拖板車,搞運輸賺錢。辛辛苦苦撫大了三個兒子,兩個種田的兒子建了樓房,娶了媳婦。二兒子送到部隊當兵已有11年,提升了軍官。他如今年紀大了,到了晚上,眼睛不看見,要力氣的功夫也奈不何了。但他沒有坐吃現(xiàn)成飯,幫兒子種田。前些天,他兒子借了別人一輛摩托,到公路上搞出租,看到人家從運豬車上買死豬,有錢賺,也就跟別人一起買,想從中賺幾個錢。他強調(diào):“我兒子搞這號路的時候我也不曉得。今天上午,派出所的兩個干部到了我家里,要我兒子到派出所來,說清楚買死豬的事。我聽了很著急。中午,我兒子回來了,我催他,連中飯都沒有吃,就到派出所來了。這大半天過去了,沒放回去,我就找來了。我剛才問了那兩個干部,說我兒子沒有把事情講清楚,還要退贓。我剛才到兒媳婦的妹妹家里借了500元錢,要是少了,我明天賣谷兌錢,再送來要得吧。你是當領(lǐng)導(dǎo)的,請你做點好事,今晚放我兒子回去?!?br/>
說著,老人哭了,哭得好傷心,邊哭邊說:“楊局長?。∥揖褪敲u要緊啦!我兒子今晚關(guān)在派出所不回家,日后沒得臉見人。我的姑爺子是警察,我的老弟當師長,他們曉得了,會罵我沒把兒子管教好。我就是名譽要緊啦!”
與老人相比,吳明清年輕十來歲。他個子高大,顴骨突起,頭上已有一半白發(fā),顯得很蒼老。這天早晨,他早早地把他的剛滿15歲的小兒子送到派出所,接受干警的詢問。我第一眼見到他,就覺得他是一個老實人。交談中得知,他像陶老人一樣,沒有進過學(xué)校門,也是種田、拖板車。大兒子駕駛手扶拖拉機跑運輸,小兒子開摩托車載客。父子三人,一天能賺六七十元錢。家里建起了四間樓房。他告訴我:“我一輩子沒做過虧心事,派出所沒有我的檔案。這回,我的小兒子不爭氣,跟別人到公路上買死豬,被叫到派出所來,好丟臉??!”
我問:“你兒子強買死豬,你當時為何不制止?!?br/>
他說他制止了。只是到他制止的時候,他兒子已經(jīng)做了。早些天,他發(fā)現(xiàn)兒子突然變得懶懶散散的了,早晨十點鐘才起床,天黑就不載客了,每天還交給他100多元錢。他感到奇怪,追問兒子為何有這么多錢。兒子說,有幾個人喊他幫忙運死豬付給他的運輸費。他教育兒子:這種事搞不得的??砍隹嗔嶅X,什么都不怕。他以為兒子聽了他的話,不會再干了。昨天,派出所的人到了他家,他才知道兒子背著他,不僅給別人運死豬,還參與了強買死豬。他又氣又恨,昨夜兒子回家,他狠狠地罵了一頓,今天,天一亮,就將其送到了派出所,等待作出處理。
與吳明清比起來,李正明顯得年輕多了。他今年43歲,1968年應(yīng)征入伍,1970年入黨,1974年復(fù)員回鄉(xiāng),擔任過生產(chǎn)隊長、會計。改革開放年代,他擔任村辦預(yù)制廠的負責人,家里建起了一棟上下十間的樓房,全家人有吃有穿。他沒有想到,他的兒子李月輝、李立輝,背著他在公路上強買死豬。派出所將傳喚證發(fā)到家里,他才知道。他覺得自己未盡到當父親的責任。做長輩的,單是給后代創(chuàng)造物資財富還遠遠不夠,還應(yīng)創(chuàng)造比物資財富更寶貴的東西。平時,李月輝、李立輝不學(xué)法,不懂法,看電視盡是看的打打殺殺,一不看電視新聞,二不讀書讀報,簡直像個盲人聾人。他要是早些搞好這方面的管教就好了,就不會做出這種違法的事。窗明幾凈的辦公室里,他與我對面而坐,太陽暖暖地照進來,他臉上卻布著一層寒霜。他說:“我是共產(chǎn)黨員,受黨培養(yǎng)多年,應(yīng)該為黨工作。可養(yǎng)了這樣兩個孽子,盡給黨添麻煩。唉……”
我與他談話時,他已把小兒子李立輝送到了派出所,大兒子李月輝不知去向,找遍了所有的親友家也不見蹤影。他表示:他的小兒子李立輝盡管只有16歲。關(guān)進派出所,他不心痛,按國家法律,犯到哪里,就要辦到哪里。他一定要把李月輝找回來。臨尾,他重重地嘆息:“崽大父難做啊!”
還有一位做父親的,我沒有見過,我也不想公開他的姓名,他的兒子是強買死豬的為首者,他與前面三位做父親的比較起來,行為截然相反。那天晚上,他找到寧鄉(xiāng)縣公安局局長謝樹南,說了許多請求寬大處理的話,他趁謝樹南起身給他添茶時,留下一個裝有2000元人民幣的紅包,趕忙離去。當這2000元人民幣退回他手上時,我不知他臉上有無愧色。
此案如何判決?有關(guān)當事人將受到何種處理,我不想作更多的贅述。因為案情已經(jīng)擺明,人人都有權(quán)作出判決,盡管你不是法官,也許你根本不懂得法律條款,但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良心、道德的法庭,每個人都懂得掌握正義的天平。只要你是一個有血有肉,有肝有肺,知善知惡,會恨會愛的人,你的判決就不會有絲毫差錯。所以,此案究竟如何判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否從中悟出點什么?九十年代的年輕人,與父輩們比較起來,有了文化科學(xué)知識,掌握了先進技術(shù),又生活在寬松自由的空間,還擁有父輩們創(chuàng)造的基業(yè),切不可欲望膨脹,斷送一切。勤勤懇懇做事,正正派派做人,才能甜甜美美的生活。否則,將被不義之財掩埋、淹沒。這樣的人生又有何意義呢?!
最后,我想告訴人們:如今,無論運豬車,還是其它車輛,均能平安地通過喇叭口,白天黑夜都一樣。司機們每每經(jīng)過喇叭口時,總是有節(jié)奏地按響喇叭,如河水般悠揚,似高山般雄峻,充分表達了他們對寧鄉(xiāng)縣公安偵查、聯(lián)防隊員的欽佩和感激之情。
喇叭口,喇叭歡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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