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的一個顯著特點(diǎn)，此刻展露無遺。什么特點(diǎn)呢？他這人，除了臉皮厚、懶得出奇之外，還有個“熱粘皮”的毛病，典型的順桿爬，給點(diǎn)機(jī)會就往上湊，就像給把梯子能上房，見點(diǎn)陽光就燦爛的那種。只見張華伸出兩根手指，說道：“茅省長，這可是您讓我說的，那我就直說了?！泵┦￠L面帶微笑，點(diǎn)頭示意張華繼續(xù)。張華接著說：“其實(shí)我這次來省城，除了單獨(dú)向您匯報工作，還有兩件事。對您來說，這看都不算什么難事，就是找您要人、要錢！”茅省長微笑著回應(yīng)：“說具體點(diǎn)?！睆埲A趕忙說道：“這要人嘛，就是要干部，我們市干部嚴(yán)重短缺，市委班子和市政府班子都缺人。省長，您看能不能……”“不能！”茅省長沒等張華把話說完，就出言打斷。張華咂了咂嘴，把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看著茅省長。茅省長接著說：“你想要人、要干部，別跟我提這事，你去那個地方要?！闭f著，他手指朝東邊一指，又道：“明白了吧？那個地方什么樣的干部都有，你憑本事去要。”張華瞬間明白，茅省長指的方向正是省委所在地。茅省長這是讓自己去找羅書記要干部啊。茅省長又說：“至于你說的要錢，這情況我清楚。我也知道你們市目前的困境，就算你不來，省里也考慮到了。關(guān)于給你們市撥多少錢，我心里還沒個定數(shù)，我在等一個數(shù)據(jù)上報過來再定。小張啊，我就跟你直說了。今年快過去了，為了讓你們市在剩下的這一個多月能正常開展工作，省里可以暫時幫你們一把，但這錢你們是要還的。我也不要利息了，省財政借多少，明年這時候你們還多少。你答不答應(yīng)？”張華趕緊忙不迭的點(diǎn)頭，生怕點(diǎn)慢了，茅省長反悔。至于明年還錢的事，以后再說！還錢？想都別想，別說從他個人腰包里掏錢，就是從他管理的財政里出錢，都難如登天。再說了，這是從上級要來的錢，憑本事借的，憑什么還？哪有兒子拿了老子的錢還得還的道理？當(dāng)老子的好意思要嗎？沒道理嘛！茅省長并不知張華心里此刻正盤算著耍賴呢，繼續(xù)說道：“至于你們市明年的資金，我會安排盡量多撥一些。這主要是看在你和劍鋒剛到任的份上，為了讓你們壓力小些，盡快把北原市發(fā)展起來，算是多救助一點(diǎn)吧！不過，小張，你給我聽好了，省里能體諒你們的困難，你們也要為省里著想，省里也是在資金非常有限的情況下，適當(dāng)給予你們一些幫助。我希望明年啊，在你和劍鋒書記的帶領(lǐng)下，北原市能打個漂亮的翻身仗，聽清楚了嗎？”張華又是趕緊點(diǎn)頭：“您就放心吧省長，我們明年?duì)幦〔蛔屇?！”走出南陸省政府的大門，張華一屁股重重地坐進(jìn)了專車。他的臉上還殘留著一絲尚未散盡的欣喜，可腦子卻已經(jīng)像上了發(fā)條的機(jī)器，飛速運(yùn)轉(zhuǎn)起來，一門心思琢磨著待會兒見到羅書記該如何開口倒苦水。車子行駛在省城的街道上，窗外的景色如幻燈片般快速閃過，張華卻全然無心欣賞。他靠在座位上，眼睛微閉，腦海中不斷翻來覆去地想著各種說辭。一會兒覺得這樣講似乎能打動羅書記，一會兒又覺得那種說法太過牽強(qiáng)，越想越覺得羅書記可不是個能輕易被糊弄的人?；叵肫鹬傲_書記那步步為營、精心布局的手段，輕輕松松就把自己踹進(jìn)北原市這個“火盆”里，張華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一陣頭疼。但不管心里多么糾結(jié)，這一趟他是鐵了心必須得去。成不成的，總得試試才知道。要是真有一線希望，就因?yàn)樽约簺]上門爭取，好處肯定不會從天而降。可要是去了也白搭，那也沒啥大不了的損失，大不了就是惹羅書記厭煩唄，可即便如此，這“煩”也得讓他煩一回。誰讓他當(dāng)初狠下心，一腳把自己踢到北原市去了呢。張華在心里暗自嘀咕，古語說得好，“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如今自己被扔到北原市，羅書記就算真把自己當(dāng)“嫁出去的閨女”，那也得給足“出嫁陪送”吧。要是不給，自己今兒個就賴上了，說什么也不走了。懷著這樣復(fù)雜而又堅(jiān)定的心情，車子很快就抵達(dá)了省委大院。張華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略顯緊張的心情，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抬腿邁向那扇決定命運(yùn)的門。在秘書項(xiàng)銘的幫助下，門緩緩被推開。羅書記正坐在辦公桌前，眉頭緊鎖，全神貫注地審閱著文件。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目光如炬，看了一眼進(jìn)來的張華，那眼神里帶著一絲審視，仿佛能看穿張華心底的盤算。張華硬著頭皮走上前，嘴角微微上揚(yáng)，擠出一絲笑容，說道：“羅書記，好久不見啊，我這次來，是真有一肚子苦水想跟您倒倒?！绷_書記看了他一眼，手指隨意地一指沙發(fā)，不緊不慢地說道：“你稍等我一會，我處理完手頭的事！”說完，便低下了頭，專心致志地忙了起來。帶著一路上精心籌謀好了的心理建設(shè)，卻被羅書記這么輕飄飄的一推，張華只覺得自己一路上的心思都白費(fèi)了。他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忙碌中的羅書記，只好默默走到沙發(fā)邊坐下。項(xiàng)銘適時地為張華端來了一杯茶水，張華連忙道謝，項(xiàng)銘微笑著點(diǎn)過頭，轉(zhuǎn)身輕輕走出了房門。張華就這樣靜靜地坐著，一邊焦急而又耐心地等待著羅書記忙完，一邊輕輕抿著茶水。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張華感覺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他覺得自己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了，羅書記卻依舊沉浸在文件堆里忙碌著。張華抬頭看了看羅書記，發(fā)現(xiàn)他左手邊還有厚厚一摞材料。他心里不由得苦笑，這一摞材料要是等羅書記處理完，別說中午飯都別吃了，晚飯估計(jì)都吃不成了。再看看羅書記那專心致志忙碌的樣子，張華偷偷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還差十分鐘就是中午十二點(di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