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損失了一個中隊,西元也被抓走,這對于小林龜山來說,臉掉在地上,并蹭上一臉狗屎。但這還不夠。天亮時分,獨立大隊特務連又派人給古路口送信,說除了平吉,安小隊已被全殲,想要換回平吉和西元,就必須把百姓放了,還要給予撫恤。
這個消息基本準確,截止到太陽升起,再沒安小隊士兵回來。
黃莊據(jù)點炮樓二層,相武和趙疤瘌垂手而立,面色冷峻,表情好像死了親娘老子。趙疤瘌是裝出來的,還裝的很像,感覺比相武還痛苦。相武是真的痛苦,眼睛冒著火一樣的光。
相武很想再沖進山林,與獨立大隊拼個你死我活,但他也清楚,這個時候獨立大隊才不會和他照面,還會繼續(xù)打伏擊。
越想越氣,相武左手緊緊握著指揮刀刀柄,一副苦大仇深卻又有勁無處使的痛楚表情。
小林龜山臉色蒼白,緊閉雙唇。半天了,他就像一尊石像,呆呆地坐著。炮樓里光線很暗,讓射擊孔旁邊的偽軍以為小林龜山已在椅子上“坐化”。
終于,小林龜山站了起來,身體卻前后晃了晃,趙疤瘌和相武趕緊雙手去扶。小林龜山剛要伸手去推開兩人,忽然張開了嘴,噗地吐出鮮血,隨后直挺挺向前倒了下去。幸好趙疤瘌反應及時,彎腰抱住了小林龜山。
炮樓一陣大亂,相武聲嘶力竭地喊著醫(yī)護兵。
小林龜山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三點,躺在師團醫(yī)院病床上。醫(yī)護兵剛搶救他時,竟然找不到了脈搏,以為他死了,還痛苦地掉了兩顆眼淚?;蛟S是相武的怒吼聲讓他起死回生,五分鐘后,他輕輕哼了一聲。但醫(yī)護兵仍沒感覺到脈搏的跳動,于是請求相武派汽車,把小林龜山送到師團醫(yī)院。
小林龜山?jīng)]生命危險,只是太過虛弱,至于醫(yī)護兵為什么找不到他脈搏跳動,成了一個謎。
因為虛弱,醒過來的小林龜三只是睜著眼,張著嘴,一動不動,像個活死人。
有人說小林龜山是裝的,目的是為了逃避失敗,也為了逃避罪責。的確,此時的小林龜山已不能用顏面掃地來形容,是他自己挑起了此次事端,自以為聰明地抓了人質(zhì),迫使獨立大隊就范,進入他挖好的陷阱。沒想到跌入陷阱的卻是他,還被陷阱下面插著的竹簽遍體鱗傷,真是丟人丟到了家。
此時他像一個盜賊,沒偷到任何東西卻被抓住,還被脫光衣服,雙手吊在城門洞上示眾。所以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臉面,再直面與獨立大隊交換人質(zhì)的尷尬。
他只能裝死,或者裝成一個活死人。
師團長木村兵太郎來了,說不上探望,也說不上怪罪。
說實話,當小林龜山在電話里報告作戰(zhàn)計劃時,木村兵太郎十分欣賞。把兩百刁民做人質(zhì),卻只是幌子和誘餌,在敵人集結之時伺機殲滅之,不可謂不高明。兵不厭詐,領兵打仗用心到這份上,已經(jīng)難能可貴。
自從渡邊打電話報告昨天夜里戰(zhàn)斗情況,木村兵太郎又陷入迷茫之中。夫子山總是讓他迷茫,仿佛成了皇軍地界里的“百慕大”,神秘又兇險,叫皇軍不敢染指。如果其他方向八路軍根據(jù)地都像夫子山這樣,他這個中將師團長也會和小林龜山一樣,成為活死人。
看到師團長,小林龜山終于開了口,先是請罪,愿意接受任何懲罰。但最后,小林龜山聲音很低沉,在哀求木村兵太郎:“我請求再讓我回到安平縣,成為普通士兵,我要把最后一滴血流在戰(zhàn)場上,流在皇軍勇士玉碎的地方。”
一個中佐說出了這樣的話,即便鐵石心腸,木村兵太郎也會動了惻隱之心。但木村兵太郎沒有立即答應小林龜山,而是告訴他:“好好休養(yǎng),安平縣警備部隊暫時由津光少佐指揮?!?br/>
木村兵太郎走后,小林龜山又目光呆滯,微張著嘴巴,成了活死人。他真的想到過死,還是剖腹,為戰(zhàn)死的皇軍士兵謝罪,為自己的失敗謝罪。但他只想過一次,然后就斷絕了這個念頭。
安平警備部隊只是戰(zhàn)斗失敗,遭受損失,但沒有戰(zhàn)敗,離全軍覆沒隔著好幾千里。如果他剖腹自盡,只是給獨立大隊輝煌戰(zhàn)果上又添上濃重一筆:此戰(zhàn)不僅挫敗敵人陰謀,還導致安平縣警備司令部司令官小林龜山自盡身亡。